Riot.

佛系人

【公爵塔24h/14:00】鬼魂

塔露拉知晓鬼魂的存在。他们有着与生前别无二致的模样,也同样拥有着自己的意志。只不过少有鬼魂能够理智到能够与生者进行无障碍沟通的程度。塔露拉得出这一结论的原因来源于她自己:即使是亲密如父亲,死后的鬼魂也只能睁着那双早已失神的双眼,低声絮语,反复念叨着那几个词语。


“远离......逃离......”


塔露拉觉得生父应该想要告诉他,远离某个人,又或者是某个地点。但若干年后,不论塔露拉如何回想,记忆中那个本应当被重复数次的地点或是人名却如同壁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一般,在夜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后来,塔露拉便不再有机会去思考这宛如梦境一般的经历:骤然的变故席卷了她的家,仍是孩子的她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出入她与母亲的家中。她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只得缩在母亲怀中,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寄希望于母亲,希望在母亲怀中睡去,醒来便能够恢复到从前那平静无波的日子里去。可是命运待她如此残忍,醒来后,迎接塔露拉的只有母亲远去的背影。


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她尖叫着冲向母亲,却毫不意外地被守在身旁的护卫拦下。她的身躯实在是太轻,那些高大的护卫将她扔回床铺时的动作仿佛只是在丢弃一只布娃娃。塔露拉止住了哭声,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再回来了,但这也是她所能知晓的全部。对于自己的未来,塔露拉一无所知。


掩藏于迷雾中的未来终于还是渐渐露出了他的模样,就塔露拉个人而言,这个未来的样貌并不狰狞,甚至有些过于美好了。她被一位名叫科西切的乌萨斯贵族领走,如无意外,她的余生并不会有太多的颠沛流离。


虽然塔露拉年岁尚轻,但有些事情对她来说并非难以理解。在离开龙门宅邸的那一天,她仍然感受到心中被某种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填满。母亲不曾前来送行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与脚下这片土地不得不分离的悲怆,她曾经生长于龙门的土地上,在双脚踏上离开的道路时,塔露拉内心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盈满:她可能很长,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或许是永远。


她开始激烈地挣扎,负责行程安排的侍从本能轻易带走她,但似乎是有所忌惮,他们并没有用蛮力带走塔露拉。就在塔露拉觉得自己或许不用离开龙门的时候,科西切出现了。


一片灰白占据了跪坐在地的塔露拉的全部视线,龙门这座城市的色彩向来丰富,夜晚的霓虹灯时常让人晃了双眼。霎时间出现的灰白色块让塔露拉止住了哭泣,不,应该是忘记了哭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眼前的光亮,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块黑布将塔露拉的身体盖住,那一瞬间她是害怕的。


但下一秒那个人只是俯身半跪在雨后潮湿的道路上与塔露拉平视,在她不知所措浑身颤抖的时候,拿出手帕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


积攒多日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塔露拉不再挣扎,乖乖让科西切抱了起来。只不过在那天余下的时间里,她一直蜷缩在科西切怀中,任由自己的眼泪浸湿了衣襟。

 

 

炎国四季分明,塔露拉还在龙门时尤其喜欢夏天。阳光与水上乐园交织成了夏日最为珍贵的回忆,但乌萨斯的夏日却是短暂温和的,取而代之的是漫长寒冷的冬季。至此,炎热一词从塔露拉生命里悄然退场,塔露拉努力掩去自己对夏日连同龙门的思念,换上科西切为自己准备的冬衣,小心翼翼地踏入齐膝深的积雪中。


科西切不曾苛待她,这一点连偶然窥见这对父女相处方式的信使都能感受到。从剑术到历史再到商贸,她接受的教育算得上是同龄贵族子嗣中最好的,更不用说她只是公爵养女。日常起居更是无可挑剔,科西切对于亲手打扮塔露拉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过分的热情有时甚至让塔露拉感到厌烦。“真羡慕你。”某次聚会上,子爵府的小姐如是感慨道。塔露拉也只能抱歉笑笑:这位子爵是出了名的私生活混乱,眼前这位小姐也只是众多私生子之一,依照目前的信息来看除了被父亲当做联姻工具外不会有其他的结局。塔露拉侧过脸去,在科西切目光所不能及的阴影中轻叹一声,安慰似的拍了拍这位小姐的肩以示安慰。


总而言之,在众多“命运悲惨”的贵族子女中,塔露拉显得尤其幸福。既然养父如此疼爱她,那么偶尔表现出的保护过度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塔露拉从未独自接触过公爵府以外的人。

 


时间仍旧以它自己的步调缓缓流逝,塔露拉如同一株被精心修剪的玫瑰,优雅,诱人,但毫无疑问生着尖刺,稍不注意就会将有意采撷的人扎个鲜血淋漓,且不会对精心培养自己的主人网开一面。


塔露拉不再对科西切言听计从,数年来压抑的天性在某个时间悉数爆发,她尖叫,用自己所能想到最恶毒的言语咒骂自己的养父。她将裙边剪碎,抓住乌萨斯北境短暂的夏季在溪流里嬉闹。可科西切对此无动于衷,他甚至能够面不改色地出现在塔露拉身处的小溪旁对自己的养女伸手:“是时候回家了。”塔露拉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但不能显现出来。


平静的湖面并不能掩盖湖底存在暗流这一事实,塔露拉最终还是买通信使为自己弄来了一套平民窟女孩会穿的衣服,并借着科西切外出的时间成功逃离公爵府。于是科西切回来时面对的便是塔露拉充满嘲讽的便条,以及一众腿软到站不住的仆从。


这是塔露拉对科西切的第一次胜利,虽然她成功看到了科西切几近暴怒的状态,但在此之后她付出的代价称得上是惨重。那是在她“出逃”的几个月后,科西切为她准备了成人礼。


在科西切表明这是给她的礼物时,塔露拉有一瞬的不知所措。几个月前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成人礼,否则她一定会深思熟虑而不是冲动行事:成人礼后的叛逃显然有更多的理由让自己的养父暴怒,而早先的冲动让塔露拉将自己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但恍惚只是片刻,塔露拉伸手接过礼盒。


“是旗袍。”科西切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波澜:“很早就定下了。”


女仆知趣地俯身退走,顺手带上了卧室厚重的木门。锁扣碰撞的金属声似乎与教堂宣判的钟声重合,塔露拉主动走到全身镜前,任由科西切剥落她身上的厚重衣物,再像许多年前那样,为自己套上他亲手挑选的衣物。


旗袍很合身,织物上水墨纹样素净典雅,但塔露拉向镜中看去,那本应安分待在原处的花纹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他们凝聚再分散,往复数次,最终凝聚成一条黑蛇,紧紧缠绕在她的腰间。


她顺从地接受了黑蛇的亲吻,从脖颈往下,直至不可言说的秘境。塔露拉真切了解到科西切并未将所有知识全盘教授给自己,至少今晚的所有体验都称得上是全新的。科西切仍旧尽职尽责地扮演引路人,他引导,掌控,最终将塔露拉带向波涛的最高点。白光闪过后,塔露拉眼前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白色巨龙自蛇的巢穴起飞,想要逃离,但她没能摆脱缠绕其身的巨蛇,几番挣扎后她仍旧摔落原地,黑蛇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放她离开。


塔露拉也不再奢望逃离。

 


对科西切的第二次胜利同样也是最后一次。尽管二人关系早已跨过红线,科西切似乎并没有将这层关系挑明的意思。他在合适的时间为塔露拉找到了一位丈夫,来自哥伦比亚富商家族不受宠的小儿子。


足够听话,不受家族喜爱,易掌控。科西切自以为安排万无一失,事实上也确实是万无一失:对于那位富商之子来说确实如此。


“他高估了自己。”若干年后塔露拉对自己的女儿说道:“我是他的私有物,他无法忍受任何人对我的染指。”


“那,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呢?”


“解决?”塔露拉摇头:“事情并没有解决,他对那可怜的孩子挑明了我们的关系,并要求我对那孩子下手,我不忍心。但好在他是个医生,我让他给我指了一处不致命的地方捅了下去......我想他应该能捡回一条命。”


“然后我......杀了科西切。他好像对此并不意外。”

   

   塔露拉摸摸女儿的脑袋:“好了,让玛莎姐姐带你去花园散步,今天的故事时间结束了。”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向门口跑去,与此同时,一团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缓慢聚集,最终在塔露拉身侧形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开口,父亲二字在嘴边打转,但也只是打转而已。塔露拉最终还是选择用科西切来称呼这位盘踞自己身侧的鬼魂。


 “我梦到过你。”塔露拉虚虚向后靠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不像这里,不像我们这里一样和平”
 “这里算不上和平,我的女儿”科西切的鬼魂吐出絮语:“无尽的黑暗徘徊于大地上,藏身于古老的传说中,塔露拉,这也正是我得以存在的根基”
  “随你怎么说”塔露拉懒得同他争辩,只是继续描绘自己的梦:“在那里你也是我的父亲,养父。”
  

  “那个我有把你据为己有吗?”
  “有,不过手法比你高明太多了”塔露拉嘲讽道:“他可是用自己的死为我铺就了上升的基石啊。”
  “有意思。”
  

   塔露拉忽然失去了讲下去的兴致,她起身,理了理裙边,随后伸手:“走,我们得出门了,我今天要去谈谈矿井那边的生意。”
  “你的梦呢?就停在这里了?”苍白的鬼魂轻笑着问她。
  “有的是时间”塔露拉拿起手杖:“等我哪天无聊了,就把后面讲给你听。”

   

   但有一些梦境是会被深深隐藏的,塔露拉拄着手杖向外走去,比如很多年前,科西切屈膝同她平视,以及成人礼后片刻的温存。

   还有最重要的,她的梦境无关盛夏。

  


评论(1)

热度(48)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